【杂文】告别
沿着街慢慢走。
沉默之后，还是沉默。
我转头看他，昏暗的路灯，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很柔和。
我换了个位置，我们的影子，就重叠在一起了。只有在这时，我才能肆意的用我们这个词。
暖色的街灯，映在白色的衬衫上，很暖和。像是他的体温。
我停下脚步，看着他无动于衷，兀自前行的背影。心中苦涩，却忍不住的想：
当真是，任是无情也动人。
紧赶了两步，到了他身旁，隔着一步的距离，停下。一个看似亲近，却又疏离的位置。
不过我私心里，将这当作八九十年代时，父母那一辈的约会方式。隔着一步的距离，不牵手，慢慢走。
其实偶尔也蛮佩服自己，便是这般无情，也一心一意的曲解，当作配合自己的情怀。跌进尘埃里，也没开出花。放低身段至此，都还想割条口子，滴出几滴血花来，好自欺欺人。
爱得这般毫无原则，毫无底线，毫无尊严可言，竟都还能一个人继续这场滑稽的演出。
“到这里吧。”
……
……
经过了57个路灯之后，他停下了脚步，我很不情愿的跟着停下来。
不想停在这里，只是心知肚明，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想法。再如何自导自演，自圆其说，也没办法在这样直接的拒绝中，继续演出的。
沉默之后，再次沉默。
我在等着他开口，不想说，因为害怕。等死，还是比找死好的，至少在我看来是的。
做好迎接凛冽冷语的准备，却未料到，沉默再沉默之后，看到的，是街灯下，他蓦然露出的浅笑。
一瞬间，便已热泪盈眶。我蹲下身，捂住脸，捂住闭上都还光影摇晃的眼。
头顶突然感觉到触碰，他的手很宽，轻到错觉般的力道，迟疑之后，终于落下。
错觉便成了现实。
我抬起朦胧的眼，泪眼中，他身形模糊扭曲。我突然想，40岁时的他，发福的他，不再年轻的他。好像失去也没那么难受了。
骗子。
心里的声音冷冰冰的，打破了所有的自我安慰。即使他到了40岁，即使他长出了小肚腩，即使他不再年轻，也还是爱他。
我想他一下子就能变成40岁，一个疏于锻炼的大叔，这样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。
我承认我有点恨他，毕竟一个人演戏演这么久，也是很累的。更何况，我那么高冷的一个人，都变成这样了也还是没结果，也是会很难过的啊。
他的体温，真的很温暖。
可一想到那样的温暖，以后就都不属于我了，就忍不住会难过。一难过，就想，其实以前也从未属于我过。
以毒攻毒。
……
谁特么想出来的馊主意啊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，穿过街灯与街灯交错间的阴影，走到灯光下，又行至阴影里，灯光下，阴影里，灯光下，阴影里，明暗交错。然后再看不见。
我摸了摸有点湿意的脸，温热的泪，微凉的夜风。有点冷。分开后的第一秒，第一分钟，第一天，我开始想念你。
因为我看不见的，不止是今晚明暗交错间，渐行渐远的你，还有往后你所有的人生。
再看不见了，30岁时的你。
再看不见了，35岁时的你。
再看不见了，40岁时的你。
再看不见了，50岁时的你。
再看不见了，60岁时的你。
……
再看不见了，从今往后的，每一天、每一刻的你。
再见，我痴恋了六年的感情。
再见，我痴迷了二十多年的求不得。
再见，我一意孤行的爱了那么久的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