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岁未晚

4 雪 

下雪了。

在不知道的时候，雪覆盖了整个西区。

未曾见过的景色，像画卷般在眼前展开。

一直破败混乱的西区，如今也有了纯洁的感觉，虽然那仅是一瞬的错觉，也足以令人感动。

「老鼠！快看，下雪了！」

「啊啊，下雪了，出门又要麻烦了。」

下雪了，每年都能看见的雪景，激不起老鼠任何兴趣，只会让他觉得麻烦。

「老鼠……」

听见老鼠抱怨的话，紫苑满腔的激情像是被直接扔进了北冰洋中。明明是这么美的景色，明明想要和老鼠分享自己的喜悦。

「我说，你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雪了吧。」

那个被称为神圣都市的no.6要看雪，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吧。如果想的话，说不定一年四季都是雪。老鼠这样想着，不自觉的露出讽刺的笑容。

「恩，但是这是和那时完全不一样的！」

「不一样？」

恩，不一样。

在no.6里的雪，全是人工控制着雪量大小、风速强弱，完完全全的将雪作为戏弄的对象，那是完全得不到尊重不被珍惜的雪。没有任何的自由，被束缚着的，已经不能称之为雪了。

但是西区的雪却不一样，那是自由的，完全不受控制，也无法预测的——奇迹。除了奇迹，紫苑想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。

在no.6里作为禁忌的，绝不允许存在的，在西区却是如此自然的存在着。西区所拥有的那种活力，是在no.6里完全找不到的，所以就连这里的雪，也变得不平凡了吧。

哈哈……

孩童的嬉笑声吸引了紫苑的注意，不自觉的就想起了经常到店里买蛋糕的小女孩——莉莉，也许只有孩子的笑声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。所以即使是身处两个极端的西区和no.6也有相同的地方。

「呐，老鼠！」

一直在no.6中长大，紫苑完全没有打雪仗的概念，但是孩子们丢雪团时的笑容，却是不容置喙的。

捧起一捧雪，冰冷的寒气从手指侵入身体。学着那些孩子的动作，将手中的雪捏成团，边扔像老鼠边叫着他的名字。

「紫——苑！」

完全没想到紫苑会从背后偷袭，所以凭着出色的反应能力抬手挡住了雪团，但是冲力却将雪团震散了。冬日的寒气便顺着脸颊，滑进了脖颈，老鼠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。

拉长的音调，比平时明显更加低沉的声音，即使迟钝如紫苑也知道老鼠大概要爆发了。

心中暗叫不好，准备逃跑，却仍旧被老鼠扔过来的雪团砸了个正着。

「啊！」

远低于体温的温度接触到皮肤，在还没有任何心里准备的情况下，紫苑丢脸的发出了惨叫声。

愤怒，而后是高兴，对于老鼠的毫不留情，却也被老鼠难得的毫无掩饰的大笑所吸引。

一场雪仗就这么开始了，在雪的指引下，背负的过往、生存的困扰消失在欢笑中。

西区灰暗的，阴沉的雪天，欢笑声蔓延在整个天际。

「啊，好累，好冷。老鼠，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。」

「你还真好意思说，要不是你，我们现在就已经买完东西，待在有暖暖的炉子的房间了。」

脱力的倒在雪地上，紫苑感受着同样躺在身边的老鼠的呼吸，看着灰白色的天空，厚厚的云层中，太阳所发出的一抹光亮。

好美！

就好像，那一夜来到自己面前的老鼠一样。

真实的，不容人拒绝的美。美到震撼，美到眼眶都发热。

明年，是否也能和老鼠一起，看见这样的景色呢？

「喂，紫苑，你该不会是想赖床吧？」

「啊？」

脑袋仍旧有些不清醒，看着老鼠端着可可，斜靠在床边，紫苑终于想起来，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自己已经回到no.6了，现在是再建委员会的一员，西区的日子已经永远的成为过去了。

不过没关系。

接过老鼠递过来的衣服，紫苑想着，只要有老鼠在，就一定没关系。

 

5 风筝

三月三，放风筝。

no.6并没有这样的说法，紫苑是听老鼠说的。

早春的阳光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，老鼠就在这样的一个午后，问着紫苑。

「呐，紫苑，你有讲过风筝吗？」

「风筝吗？没有见过，那是什么？」

风筝……没听过的词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紫苑在心里重复着，想象那到底是什么。

「不知道啊，真是可惜，现在正好是三月呢。」

「三月怎么了？」

「三月三，放风筝啊。」

完全没听过的话，无法理解。大概是老鼠在旅行的途中所遇到的吧，那是自己没有参与的过去。不想承认，却也无可奈何。

「走吧。」

「什么？」

看着突然拉着自己向外走的老鼠，紫苑有些跟不上老鼠的思维。

到底，要去哪？

「带你去看风筝。」

老鼠转头，冲满脸困惑的紫苑露出灿烂的笑容。

一路跟着老鼠，紫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。老鼠会数十种笑法，唯独最真实的笑容，是紫苑看见的最少的。

西区的日子里，紫苑看过无数次老鼠的笑容，各种各样的。可老鼠发自内心的笑容，却只有寥寥数次。以至于每次看见老鼠真心的笑容，紫苑总会感到不可自抑的欢喜。

可是现在，老鼠脸上的笑容毫无掩饰，真实的展现着。在紫苑的面前，表达着心中的喜悦。

「好、好漂亮！」

满心的困惑，在见到的一瞬间，被完全的抛在了脑后。

漂亮的骨架、流畅的线条、制作精巧的彩纸，从未见过的东西在记忆中有了鲜明的印象，从未有过概念的东西在脑中成形。

「紫苑，拿着这个！」

紫苑看着老鼠递到手中的东西，是一捆缠在木棍上的线。

「这个……」

紫苑刚想问这是什么，就被老鼠握住手，拉着在平地上奔跑起来。

风在耳边呼啸，紫苑清晰的感觉到，手中的线被拉扯着。

紫苑回过头，只看见风筝被阳光模糊了轮廓，在风中飞舞着。恍惚中，紫苑有种错觉，那飞在天空中的，不是风筝，而是如风般捉摸不透的老鼠。在无法触及的地方，肆意的飞翔。

「紫苑。」

「嗯？」

听见老鼠的呼喊，紫苑回过神，看着老鼠。

「紫苑，我听到了哦。」

「没必要害怕的，紫苑，我会陪着你的。」

「紫苑，对于我而言，你不是拿着线的人，而是那根线。我并没有被你束缚，相反，正是你指引着我回来的路途。」

老鼠……

紫苑说不出话，心中的恐惧被老鼠特有的温柔抚平。

想要说些什么，语言组织能力却完全罢工。无法开口，无法表达。

不过还好，还有最原始的方式，表达最真实的情感。

唇与唇相碰，肢体与肢体相交。

三月的春光中，褪去少年模样的老鼠和紫苑，在风中相互拥吻。

一起活下去吧，老鼠。

这一次，我不会再错过了，不会再错过你生命的每一个瞬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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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